【十方志】【江湖】——《尘间一游》钤光
这篇可以看作《山中问答》的后续，点文名可以跳转~
江湖主题还要用原著人设我也是拼了，只是一直觉得，如果不曾运筹帷幄，心系家国，把一己私情隐在字里行间，也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钤光。
然而这篇在打情骂俏
顾将军对不起没有带你玩XD 下面放文
王师驻扎重镇要塞，义军藏于山野江湖。
天璇与遖宿昔日疆土之争，于两国游侠浪人而言，不过是江湖愈广而已。
陵光喜欢宫外，因为公孙钤在这里，不再称他王上。
这里不比宫中地广人稀，侍卫列队开道。但凡有热闹可凑，总能赶上行人摩肩接踵。公孙钤有心护他，又怕礼数甚详惹人注意，便一切从简，牵了他手，或是揽他在自己身旁。
原来不是礼不可废，是你怕别人风言风语。陵光任他揽着，嘲道。
我并非介意旁人眼光，只不过是入乡随俗。公孙钤手上不松，不慌不忙笑道。
赶着现下，我倒要看看你随什么俗。陵光道。
今日正是七夕。夜中灯烛辉煌，星河灿烂。街摊卖些乞巧物品，也有许多新鲜物什可供把玩。
但凡街市，自然必有破财之俗。只是如今他没有高官厚禄，又居无定所，身外之物，也就看看罢了。
公孙钤连掏钱的动作都没有，仍揽他在怀，道，民俗贵在心意。
见对方还看他，又道，非我吝啬，只是如今没人给发俸禄。
你也多年不曾纳税了。陵光嗤道，往他身上倚了倚。
两不相欠，平起平坐。挺好。
此前国运风浪下，无论今上与遖宿如何周旋，百姓仍图收成安稳，消遣仍是不少。
被公孙钤寻到之前，陵光已随义军混迹民间多时，江湖把戏见过不少。
打擂招亲，行医算命，下药投毒，悬赏追杀。
自有人与他同行，一路便又少些凶险，多些趣味。
公孙钤是个讨人喜欢的人。如果从零开始混江湖，陵光觉得自己未必混得过他。
比武招亲，准岳父大人往人群中一瞟，就出言邀他上台一试。
路边闲走，算命先生抬眼一瞟，就起身挽留道，我观公子面相，注定飞黄腾达，只是需人点播，可愿坐下细谈。
武林擂台，不用上面人瞟，军中同行之人肯定撺掇他上去露两手。
多数时候，公孙钤能避则避，婉言谢绝。不过有时遇上来自遖宿的武夫攻擂，天璇子民便义不容辞要一展威风。
擂台过招不同于战场，无布阵，无章法，阴损犀利招数不少。公孙钤却总要光明正大，点到为止，墨阳几乎从不出鞘。陵光私下调侃他的剑是当棍使的。
只是那生风袍袖，鞘中低鸣，进退迅而有度，攻守磊落而不可破，又分明是君子剑意。
毕竟是剑，隔鞘抵上颈项，也有森冷杀气。
待赢了再不紧不慢，道声承让，发扬风格，以德服人。简直充满心机。
陵光只觉得过招有趣，到了公孙钤得胜发言的环节，往往一脸无动于衷。军中同伴一次忍不住问，林先生，公孙先生德才兼备，你还看不上眼吗。
没有。陵光对着下台来的公孙钤鼓两下掌，道，我只是觉得他比武招亲，更有意思。
旁人搭腔，我也想看，可惜公孙先生从不参加，总推说心有所属。
公孙钤迎上陵光目光，笑道，说不定，这才是招亲吸引林先生之处。
这份逍遥享受起来，并不心安理得。
陵光虽已成了江湖传说中生死不明的先王，打起仗来却仍不得不惜命。自从情势稍稳，旧时知情将士都劝他道，末将不敬，但若今上有个万一，只要您在，天璇便不至群龙无首。
便只得做个军中参谋，旁观冲锋陷阵，征人不归。
公孙钤来之后也劝他，义军中各路英雄好汉，是为天璇而战，而非为你一人。若因此觉得亏欠人命，未免自作多情。
知情人士觉得公孙大人不领皇粮之后，简直更加硬气。
陵光闻言瞪他。
待周围人识趣散去，留空给他二人吵架，陵光问，你从山中别院跑来参军，又可是我自作多情？
公孙钤低眉颔首，浅笑道，是我多情。
陵光攥了他前襟。
我不去，你也不许去。
公孙钤攥住他手。
……我既来找你，本就再不敢自诩以身许国。
他们久别初逢那时，的确和睦非常。
陵光担心慕容黎的毒药有什么后效，会在奔波劳累、节衣缩食中又显出来，一度对公孙钤嘘寒问暖。
最初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，见他支额也会上前问一句可有头痛。军中物资如有富余，也是紧着给公孙先生送去。
公孙钤至今犹记一次染了风寒，一觉醒来，看到陵光坐在身畔。他就着昏暗烛光，目光尚未从地图上转开，就先伸手为他扯扯被子，道，离天亮还早，睡吧。
那时渐渐明白，不少江湖儿女，为了心有所安，才宁愿漂泊。
只是，既受恩宠一时，便也躲不过日久爱弛。待陵光渐渐发现他身体已无大碍，就怠慢了些，从珍之重之变成和他抢吃抢喝抢玩抢被子。
陵光曾绝口不提宫中之事，现下释然许多，也很有精神地对衣食住行挑三拣四，将王城中富贵人家挑剔生活，当作趣事在营中谈起。
大家图个望梅止渴，笑道林先生真是见多识广。哪日我们有了闲钱，种种雅趣还要向您讨教。
若举事能成，当今王上定有封赏。陵光端着酒碗笑道，不过那些雅趣，让人眼花，我只想等尘埃落定，隐居种田。
有人调侃，种田您可要向我们讨教。
公孙钤正在一旁代写家书，插话道，我也会。
他字写得好，舞剑也好看，早赢得三教九流崇拜者无数。
而且长了一张正人君子不会诳人的脸，让大家信了他当初自称是淮西农户来投军的鬼话。
众人闻言再次夸他文武双全一表人才。公孙钤谦道过奖。
陵光一看他就是心下得意的样子，端着碗走过去道，你写字还不专心。
他抿一口酒，定睛细看，又道，难怪不用专心，这些海誓山盟，自然信手拈来。
旁边的士兵局促地挠了挠头，道，林先生，这是给我娘子的信，请公孙先生帮忙润色一下，你不要取笑。
我并无取笑之意。陵光道，离别惦念之苦，他会说得很。
公孙钤停笔端详，正色摇头道，如今没有感同身受，便也没那么会说。
陵光抢了他的笔，躬身添上一句，离别短暂，人心长久。
微卷的发从肩侧滑落，落在公孙钤肩上。
公孙钤偏头看他侧脸，又垂目看他悬腕写字，一笔一画，周正威严，却不掩清丽。
御笔墨批，放在过去，是王命难违。
如今只寄相思。
既有日久爱弛，也迟早有反悔的时候。
只是这时机来得突然。
热闹看过，凶险也总要一历。
义军扎营处，夜中遭袭。攻来的却不是遖宿军队，而是江湖帮派。
天璇人如何认不得同族。义愤斥责声、喊杀声，随刀兵之声不绝。
亏得公孙钤一向话多，打着架不忘劝道，你我同出天璇，何苦相残！
对方骂道，你们与遖宿军队暗中勾结，才是可耻！
义军中有人喊道，明明是你们被遖宿收买，谋害同族！
双方这才听出不对劲来，又一串喊声命大家住手。
此时忽闻一名旧时副将惊呼，王……林公子受伤了！
陵光便是在这时反悔。
营地虽有火把，毕竟天暗。他不知被什么暗器射中胸口，一阵尖锐疼痛后，便是温热血液涌出。
他靠着树坐下，隐约看见有人跑来搀扶，他便顺势倒进那人怀中。
你，回山中去……
陵光攥着他衣襟，命令道。
变卦真快，上次他这样动作，说的还是不要走。
从你寻来，我就该说……不过心软，拖到现在……
先让军医来看。公孙钤竟不理会，为他按着胸口止血，语声沉沉。
素色麻衣，仍是止不住地染了昔日华服艳红。
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见他又要说话，公孙钤出言拦道。慕容黎，毓骁，管他是谁，我都不走。
今日一战，定是有人有心诱天璇民间势力自相残杀，暴露踪迹，企图尾随而来，坐收渔利，一网打尽。
你，把这些忘了……
可我记得。
公孙钤凑到陵光耳边，鼻端血腥味更浓。他语声很轻，却透着不甘。
真是君王无情。当初我中毒弥留，可都在想怎样能再见你一面。
公孙钤的怀抱踏实温暖，不知谁的泪落下来，融在血里，一丝温凉。
陵光的意识到此为止。
这一句，也够他记一辈子。
这伤处本不致命，却因暗器淬毒，军中缺药，拖得有些令人担忧。
大家四处寻医问药，江湖郎中也请来几位。其中一位见了陵光，眼中一亮，待到拉着手把完脉，道，我可以救他，不过有个条件。
公孙钤从他拉手时起就觉有些不对，问道，什么条件。
我亦粗通命理，这位公子如今虽然颠沛流离，却有富贵之相。我有位胞妹，随我漂泊江湖已久，这位公子若无婚配，我便想成全他俩一段姻缘。
公孙钤心道做梦，嘴上劝道，先生若要钱财酬谢倒还好说。一来，林公子前半生已享尽富贵，此后怕是没这命数。二来，他心有所属，还请先生不要夺人所爱。
此类说辞郎中听得多了，问，他有喜欢的人，人家喜欢他吗。
喜欢。
他现在落魄，人家不嫌弃他？
不离不弃。
我怎知这意中人不是你编排出来？
待你救醒了他，不妨亲自去问。
公孙钤在此番谈话之后，也有些忐忑。
如今条件，哪来什么酬金。郎中若嫌钱少，可别又来要人。
幸而诊治期间，先等来的不是遖宿或瑶光军队，而是天璇王师。
虽然药材仍然没有，钱总是不缺了。
郎中用一偏方调理数日，陵光渐渐转醒。
醒来却见一屋子人围着他，面露惊喜，却都没说话。
他一睁眼，才真是顾盼神飞。床边游医也被惊艳了一下，道，在下总算没有砸了这妙手回春的招牌。
……多谢相救。
那人又道，我既救了公子，便想请公子听我一劝。
陵光转头去寻公孙钤。
他一手背在身后端立，没什么表示。
他没表示，就是想让别人给他表示表示。
公子可有成亲？郎中问陵光。
……尚未。
那可有意中人？
……
陵光眨了眨眼。
天璇将军许诺的酬劳颇丰，是以郎中此时也不强求缘分，道，江湖儿女，讲个两厢情愿。如今一桩姻缘近在眼前，不知公子漂泊日久，可愿安顿下来。
陵光望向公孙钤。
这是你请来的？
是。
可笑。陵光道，你我之事，要外人来劝？
……
一句话砸得四下一片死寂。半晌郎中方道：公子，我说的是你与舍妹……
公孙钤道，我只是来请他给你看病。
好一招借刀耍人。
陵光有伤，懒得动气，索性向郎中道，先生看到了，我与他两情相悦，令妹之事要抱歉了。
……嗯哼，这个，无妨，江湖儿女不拘小节，在下佩服。
于是待陵光痊愈，才有七夕街市信步的闲情。
那年出宫，本以为再见不到你。陵光瞥见小摊上一对莲瓣鱼纹佩，信口道，否则怎么也带个玉佩出来下聘。
公孙钤不与他争聘礼或是嫁妆，道，定情事小，你还是想想怎么挣钱养家。
煞风景，七夕谁谈养家。
公孙钤笑笑。今日不谈，难道今生都不谈？
银河远蔓，街市绵延。
昔日江山，今日江湖，昔日江山之主，今日江湖过客，一样好看。
陵光浅笑道，那便余生详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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